睿颖手忙脚乱地接住手机，好奇地点开影片。

后方的小橘一手抓着椅背，一手拍拍睿颖的头示意她手机拿高一些，这样他与釉釉才能看得见。

左易让他们看的，是一个实况影片──至少在一小时前，它是在实况没错。

实况的人是睿颖与岳十仲都曾见过的阿标，住在203房的房客。

画面一开始是阿标脸部的特写，等到镜头逐渐拉远之后，才看得清楚那是一间灯光明亮的房间，而阿标正以古怪诡异的动作不停后退，似乎想让观众可以瞧见他此时的模样。

事实上，他也不是故意要用像毛毛虫蠕动的方式后退，只是他双手双脚被绑在一起，嘴巴也被胶带封住，只好采取这种笨拙的移动办法。

影片里不停有人留言关切、询问，但那个时候的阿标自然无法响应，他不停改变姿势，使劲地弯着腰，终于碰到黏在脸上的胶带，一点一点地努力撕开。

当胶带从脸上脱落一半时，他立刻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吼：

“快救我！我被民宿老板攻击了，那个王八蛋用电击棒电我！”

他劈里啪啦地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说了一遍，还格外着重描述陈力与他的朋友多么丧心病狂，不只他被攻击，其他房客可能也已经惨遭不测。

阿目标粉丝团有破万的追踪者，直播一开，顿时引起广泛讨论，网友们报警的报警，甚至还有人想要组团冲去丰和村。

这也说明了为什么先前那个时间点，睿颖他们会看到那么多警车上山。

实况里的阿标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话，不过睿颖的精神已有些难以集中了。后座的釉釉贴心地接过手机，睿颖头一歪靠向车窗，放松后，浓浓的疲惫感瞬间袭来。

她试图撑起眼皮，想再说点什么，但她真的太累了，意识昏昏沉沉，连思考都变得断断续续。

睡着之前，釉釉出现在林子的那一幕蓦地闪过脑海。她隐约记得朦胧光晕之后，似乎是⋯⋯拍着翅膀的鸟儿。

……………

丰和村最近成了新闻最热门的话题。

那一晚，警察在民宿找到被绑的阿标，又在毛绒林与粽叶林里找到许多红棺。让人震惊的是，棺里的尸体都是之前被通报失踪的人。

其中又以七副棺材里的景象最毛骨悚然，棺里竟都放着两具尸体，多出来的七个人分别是谢启明、陈力、骆闵山、郭源庆、颜行楷、秦彦祥、黄添元。

他们的死亡时间都不超过两小时，也就是说，当天有人残忍地杀害他们。

诡异的是，村子里的监视器拍到的却是他们逞凶追逐其他人的画面。

110报案台也表明当天曾接到一名女性的报案电话，说她在丰和村的晴天小筑遭到追杀，只是后来又被另一名男性强行挂断，受理员觉得情况有异，便通报警察勤务指挥中心。

七人死因成谜，但树林里的红棺躺着失踪人口却是不争的事实，于是村民便口径一致地将所有责任推到那七人身上，宣称他们平时常无视村子的门禁规定，在半夜溜出去不知道做什么，没有想到竟是背着村人干下这种泯灭人性的事。

反正死人是不会辩驳的。

燕语也接受了采访，她向记者展示自己当初在医院上药时所拍下的受伤照片，六根手指的指甲被拔得精光，伤口一片血肉模糊，惨不忍睹。

虽然电视上的她做了匿名，脸庞被打上马赛克，声音也经过变声处理，不过睿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。

透过记者访谈，间接得知对方伤势复元得还不错，睿颖安心了。

至于小橘那晚与釉釉为什么可以及时赶到树林、光晕之后的鸟儿身影、刺进地面的灰白羽毛，以及胡悦透露的讯息，这些疑问在釉釉找上她时，都获得了解答。

那名灰白长发松松扎成两束的甜美少女，有些踌躇地对戳着手指，盈盈美眸透出了歉意与紧张。

“对不起，颖颖，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，我跟小橘其实都⋯⋯不是人。”

比起惊讶，睿颖反而有种“原来如此”的感觉。打从阴山事件后，她就隐隐有些猜测了。

“釉釉是鸟妖吗？”睿颖好奇问道。

“咦咦？你为什么会知道？”釉釉瞪圆了眸子，看起来比睿颖还吃惊。

“最主要是羽毛⋯⋯”睿颖将自己的分析告知对方，换来釉釉赞叹的一声“颖颖你真聪明”。

美少女的夸奖就跟神丹妙药差不多，睿颖有些飘飘然的，控制不住的脸上出现了傻笑。如果岳十仲在场的话，一定会叹气着说：颖颖，收敛一下你的表情。

釉釉又告诉睿颖，那天晚上收到简讯后，担心开车太慢，所以她与小橘干脆变回原形，直接冲上山去支持。

至于为什么本是妖怪的他们会成为左易的弟子、被他收养，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。

“那你们的原形是什么品种的鸟？”睿颖眼里迸出充满求知欲的光芒。当然，更直白一点的说法是，她眼里满满都是“好想摸好想摸”。

“是伯劳鸟喔。”釉釉笑咪咪地回答，“眼睛下方会有一圈很像眼纹的黑色，身体上半部的羽毛是灰色，下半部则是白色。”

她边说还边撩起自己的一绺发丝给睿颖看。

睿颖伸手摸了摸，心满意足，觉得这就跟摸釉釉的羽毛差不多了。

釉釉还与她约定好，找一天会揪着小橘，让她看看他们的真面目。睿颖开心地笑瞇了眼，心里仿佛放起烟火。

只是睿颖没有想到，这场对话结束后没几天，丰和村竟再次成为了头条新闻，只是这次却是因为土石流灭村的事情。

据报导，村人们的尸体都是在房门口、大门口前被发现的，就好似他们察觉了异状，却来不及冲出去，只能恐惧又痛苦地生生被活埋。

除此之外，每户人家的门口都横倒着几具草人，但是为什么会出现草人，众说纷纭，只有经历之前事件的睿颖等人才知道事情真相。

就像胡悦说的，这个村子的报应很快就到了。

时间并不会因为丰和村的消失而停下脚步，这个世界仍旧正常运转，睿颖的生活也是如此。

这一天放学后，睿颖背着书包，脚步轻快地往外走。

今天事务所下午不开门，因为左易要带夏萝去约会，不只釉釉和小橘可以放假休息一下，身为工读生的睿颖也被通知不用去打工。

时间空了出来，睿颖就想绕一下路，去她耳闻许久的黄昏市场看看。

这可是从隔壁阿姨那边获得的消息，市场里的菜很便宜，而且有一摊只要报上阿姨的名字，就会多送一把葱。

超市里的葱一把都要四、五十元，冲着这个诱因，睿颖兴致勃勃跑去了那个黄昏市场见识见识。

市场与家的距离有点远，大概要走半小时，所以睿颖只买菜，鱼肉之类的等假日再请叔叔带她过来买。

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睿颖在逛摊位时总觉得有人在跟踪她，但回头一看，市场里都是人，根本不晓得是不是有人尾随在后。

也许是想多了吧。睿颖耸耸肩，继续把心思放在挑菜上，总共买了高丽菜、山茼蒿、大白菜，也顺利获得她肖想的那把葱。

沉甸甸的两个大袋子挂在左手与右手，她走起路来却还是步履如飞，整个人洋溢着喜悦的情绪。

只是走没多久，被跟踪的感觉又出现了。